《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第十四章第二节提出“深化投融资体制改革,发挥政府投资撬动作用,激发民间投资活力,形成市场主导的投资内生增长机制。健全项目谋划、储备、推进机制,加大资金、用地等要素保障力度,加快投资项目落地见效。规范有序推进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推动基础设施领域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s)健康发展,有效盘活存量资产,形成存量资产和新增投资的良性循环。”我国PPP开始进入稳定发展阶段。
根据财政部《全国PPP综合信息平台管理库项目2021年1月报》,2014年以来,累计入库项目10,034个、投资额15.5万亿元;累计签约落地项目7,159个、投资额11.6万亿元,落地率71.3%;累计开工建设项目4,308个、投资额6.7万亿元,开工率60.2%。根据发改委于2019年启动的全国PPP项目信息监测服务平台数据,截至目前各地录入项目数达7516个。总体上看,我国PPP行业已形成亿万级的产业规模,但与PPP产业规模不相匹配的是我国相当不成熟的PPP法律制度。在我国PPP进入稳定发展期时,如何将前期的PPP政策、实践上升为法律,是后期PPP(实体)法律制度研究的重点。具体包括:
1、PPP合同法律制度研究
PPP合同法律性质的界定是前提。PPP合同兼具公私法因素已达成共识,合同法律关系的研究应以公私主体间新型关系为重点,摆脱“要么公要么私”的保守思维。而更具实践意义的是,PPP合同中公私主体的权利义务配置规则、自由协商空间以及再配置规则。这集中体现于PPP合同权利束的特殊性,包括介入权、便利终止权、单方变更权、再谈判启动权、绩效考核权等权利与民事合同权利、行政协议优益权的差异性和相似性。PPP合同的标准化和有名化研究则是PPP合同法律制度体系化研究的重要方面。
2、PPP模式中政府权力配置研究
政府在PPP模式中具有多重角色和多重职能,不同角色之间存在冲突,尤其是“裁判员”与“运动员”角色的冲突。政府权力的社会化改革是解决现代政府角色和职能冲突的重要方法,它包括政府权力内部向基层的分化和外部向社会的分化。就我国政府权力内部配置而言,PPP模式中政府决策权、执行权和监督权需要在中央政府、中央部委、地方政府之间进行有效划分。决策权配置主要发生于中央政府及其部委之间,执行权主要配置给地方政府,而监督权配置给独立的监管机构(主要是指中央层面)。这其中,PPP决策部门设置、PPP监管部门设置及其独立性问题、项目实施机构与决策部门与监管部门之间关系等均是需要着重研究的问题。项目实施机构的履约管理职能与监管机构的行政管理职能的关系梳理是核心,尤其是在合作管制背景下,同样以契约为载体的两种职能在内容、表现方式、功能上越发趋同。而且,PPP模式中政府权力配置需要置于我国政府“大部门制”与“行政三分制”改革要求中考量。
3、PPP模式中社会资本的权利义务研究
与PPP模式中政府角色变化引起权力运作方式变化一样,社会资本在PPP模式中亦扮演多种角色,它不仅仅是私益追求者,同样是公共服务责任的承担者,其私权利行使方式亦有诸多变化。需要细致考察社会资本方权利与义务配置的特殊性。申言之,在现代财产权受一般社会性义务约束的基础上参与PPP项目的社会资本方还要受特定义务约束,这是其参与PPP项目即承担公共服务供给责任的内在要求。从私益与公益的区分角度看,社会资本方存在私益与公益平衡的问题,而政府方不仅存在私益与公益平衡的问题,还存在平衡公益不同目标(效率与公平)的问题。私益与公益以及公益不同价值目标之间的关系,构成了社会资本方私权行使的自由限度和行为边界,同样划定了政府方的权力边界。
4、PPP模式中程序性法律制度的研究
现阶段我国各地政府对PPP模式的运用主要停留于融资工具层面,但PPP模式所蕴含的公私合作理念,是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治理思想,具有对接我国“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系统工程的巨大潜力。公私合作治理理念为架构“多元参与”机制提供了思路,正如PPP模式是符合效率与民主价值的公共服务供给机制。而“多元参与”在效率与民主间取得平衡的关键是程序的引入。各国PPP项目全生命周期都由不同程序贯穿始终。程序性法律制度的作用在于为多元主体参与并进行协商提供一种最基础的行为规则,是多元利益诉求获得公平表达机会的制度设计。程序制度更为深远的意义是为PPP模式中公私主体行为提供一种可观察可评估的监督载体,亦为外部社会舆论监督的介入提供渠道。因此,程序设计的基点是在公平参与与服务效率之间取得平衡。PPP模式中的典型程序大致包括项目准入前的物有所值评估机制、项目启动时的合同签订流程、项目运营时的绩效考核体系、价格调整(合作定价)机制、再谈判机制、定期审查机制等等。
我国PPP的稳定发展意味着对前期政策、实践经验的凝练与升华,它有待于法学研究的持续关注和系统建构,从而为PPP系统性立法提供理论支撑与制度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