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最新消息显示，2018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保持平稳、有序、健康发展，全年中国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达1298.3亿美元，同比增长4.2%。在2017年经历了10年来首次下滑后，2018年对外投资合作重新回到增长轨道，对此如何解读?2019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将呈现怎样的趋势，面临哪些机遇和挑战?应如何进一步引导和推进对外投资合作，尤其是促进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投资?特邀专家进行了分析。
专家圆桌
何伟文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卢进勇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
邢厚媛中国服务外包研究中心副主任
张建平商务部研究院区域经济合作研究中心主任
赵晋平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部长
(排名不分先后)
2018年对外投资合作重新回到增长轨道，对此如何解读?
何伟文：2018年，中国对外投资增长主要来自金融业，比上年增长一倍;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微增0.3%。造成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微弱增长的主要原因并非中国主动限制非理性投资，因为早在2017年相关政府部门就着手限制非理性对外投资，而是美国和欧盟对中国投资限制急剧升温。其次，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有明显增长，部分抵消了对美欧投资的下降。再次，2018年下半年以来世界经济下行趋势明显，保护主义和贸易摩擦加剧使全球跨境直接投资显著下降。在目前的国际大环境下，中国对外投资合作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属不易。
卢进勇：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不稳定的情况下，2018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逆势增长4.2%，达到近1300亿美元，实属不易，并且其中理性投资成分占据主导地位。2016年中国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创下了1701.1亿美元的纪录，其中包含了许多非理性投资成分。所以自2016年年底到2017年，中国通过“降虚火”“挤水分”适度调整企业对外投资政策，使企业对外投资更加稳健、更趋理性。放眼全球，这些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一直处于徘徊状态。中国对外投资是整个国际直接投资大盘子中的一部分。在国际投资环境不稳定的情况下实现4.2%的增长相当不容易。
邢厚媛：经过2017年的政策调整，2018年对外投资重新回到增长轨道是一件可喜的事。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商务部即将发布的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将对数据进行进一步调整。按照往常规律，届时发布数据通常会有一定的增长空间。此外，4%以上的增长实现了中央提出的“稳中求进”总目标，符合党中央、国务院的要求，也基本符合市场预期，即对外直接投资会根据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进入到稳健增长的阶段。
对外投资合作保持平稳、有序、健康发展这一成绩的取得首先是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尤其是十九大报告精神得到了有效落实。按照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创新对外投资方式，形成面向全球的贸易、投融资、生产、服务网络的要求，党中央、国务院以及商务部党组准确研判国际形势，推动服务业对外投资得到空前发展，并且制造业特别是高端制造业国际合作不断加快。其次，中国经济总体上保持稳健增长，为对外直接投资合作提供了有效的物质保障和现实需求。再次，投资便利化水平进一步提高，企业“走出去”不仅在国内便利了，而且在东道国也能享受到有效的便利。特别是商务部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包括应对中美经贸摩擦、对欧工作积极展开、与周边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有效地推进符合当地需求的基础设施投资合作。商务部持续推出的公共服务措施诸如“走出去”公共服务平台建设，为企业有效驾驭国际市场、防范海外风险提供了保证。这一切都为2018年对外直接投资合作取得这样的成绩创造了有利条件。
张建平：在监管部门对投资领域有所限制、鼓励“走出去”企业投向实业的背景下，中国对外投资合作能够实现4.2%的增长，反映了实施“走出去”是满足国内经济发展的客观需要。此外，“一带一路”建设的带动作用、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市场获取技术、市场营销平台等都是促成2018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保持平稳、有序、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
赵晋平：在全球外国直接投资流入流量和流出流量均呈下降态势的背景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实现4.2%的增长来之不易。这表明中国企业国际化尤其是“走出去”投资的意愿较强。
从大的形势看，中资企业开展对外投资是应对中美经贸摩擦和各类贸易保护主义非常重要的战略选择。近年来，中国确实长期保持对美国的贸易顺差。相较于在国内生产再出口到美国等发达国家市场，直接到国外投资布局有助于规避贸易摩擦。
从国内要素成本来说，劳动力成本逐步上升，传统劳动密集型产品和行业的竞争优势正在逐步减弱，开展对外直接投资布局，充分利用周边地区和发展中国家劳动力资源优势，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从而保持和提升这些产品在全球市场的份额。
此外，许多发展中国家都在积极吸引外资，这为中国企业扩大对外投资，特别是面向发展中国家投资提供了重要的基础和条件。例如，墨西哥近期作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墨西哥新任总统洛佩斯宣布推出减税和涨工资等多项新政，想要以此刺激美国和墨西哥边境地区的经济发展。这将提升墨西哥对外来投资的吸引力。
2019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将呈现怎样的趋势，面临哪些机遇和挑战?
卢进勇：2019年对外投资还将保持稳定增长，不会出现大起大落。企业对外投资有积极性，随着中国经济越来越外向化，企业都开始“向外走”。但监管层希望企业对外投资要走向科学、理性，特别是能够为国内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提供一些支撑。
在机遇方面，首先“一带一路”建设持续推进将加快企业“走出去”的步伐。“一带一路”建设涉及几十个沿线国家，而且这些国家都欢迎外国投资者进入。其次，中国在国外建立的大量境外经贸合作区为中资企业开展对外投资创造了机遇。商务部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9月，中国企业在46个国家在建初具规模的境外经贸合作区113家，累计投资366.3亿美元，入区企业4663家，总产值1117.1亿美元，上缴东道国税费30.8亿美元。经过多年的稳步推进，这些境外经贸合作区均取得了阶段性进展，管理越来越规范，得到了当地政府的认可和支持。境外经贸合作区为企业“走出去”搭建了一个平台，企业入园有利于形成产业聚集效应。再次，现在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非洲、亚太地区国家迫切希望发展经济，扩大就业，加快推进工业化。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很多投资机会，中资企业如若能够抓住这些机会，中国对外投资势必将得到进一步发展。最后，随着国内产业加快优化升级、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一批批世界级的中国跨国公司诞生，一个构建由中国企业主导的跨境产业链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个时代的到来将为中资企业在2019年及今后几年开展对外投资提供良好的机会。
一个较大的挑战就是国际投资形势不明朗，这些年全球外国直接投资一直处于徘徊状态。其次，一些国家掀起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在投资领域对外来投资加强审查，特别是在敏感行业加强审查外来投资，甚至专门针对中国设置投资限制。特别是在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中国对美投资遭遇较大阻碍。美国荣鼎咨询公司的调查报告显示，中国对美直接投资2016年达到峰值，为456.3亿美元，2017年下降到290亿美元，2018年则大幅缩水至48亿美元，下降幅度高达83%。在两年的时间内，中国对美投资直线下降。这一下滑是美国加强对外国投资审查以及中美贸易摩擦带来双边关系紧张所致。
邢厚媛：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稳步推进、中国双向开放大格局的进一步巩固，2019年对外直接投资合作将延续2018年的趋势。其中，“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是主要的机遇来源。2019年，中国将举办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峰会达成的新共识、出台的新举措将为中国与相关国家开展产能合作和基础设施合作带来新机遇。同时，要把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甚至“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和世界各国、国际组织达成的一些协议、共识落实好。
挑战方面，主要的不利因素来自以美国为首的一些国家投资保护主义倾向进一步抬头将限制中资企业在这些市场的投资。
张建平：展望2019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将延续去年平稳增长势头。当前，中国正在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扩大对外开放，这是个双向过程，既包括“走出去”又包括“引进来”，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在这个过程当中，自贸试验区建设、综合保税区新政21条举措的推出、“一带一路”建设持续推进等多重因素将推动2019年对外投资合作在当前基础上实现稳步增长。
在挑战方面，中资企业在“走出去”过程当中仍将面临政治风险、融资风险、汇率风险、治安风险等一系列风险。这需要企业利用各种平台和商业办法识别风险、控制风险。一方面，“走出去”企业要多关注相关政府部门发布的海外投资国别报告。例如，“走出去”企业常常遇到的问题都可以在商务部发布的《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中找到答案。指南覆盖172个中企对外投资、承包工程、劳务合作的主要市场，系统介绍了各地法律法规、经济形势和投资环境，客观提示了各国家和地区的商业机遇和经营风险。另一方面，要强化合规意识，提高合规经营能力。这些年，中资企业在海外遭受损失比较大的项目都与合规经营有关，所以要尊重东道国的法律法规体系，大力推进本土化，履行好企业的社会责任。
赵晋平：从目前形势来看，2019年中国对外投资面临的挑战较严峻。整个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已经连续两年下降。2019年如果贸易保护主义持续发酵，不大可能改变投资者对整个国际市场的预期。尽管如此，从前几年情形来看，跨境并购还将保持一定的增长。中国通过投资并购方式在发达国家开展投资是提升中国企业国际化经营能力的首要渠道。
应如何进一步引导和推进对外投资合作，尤其是促进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投资?
何伟文：近几年，发达国家一直是中国对外投资的重点，并且成效显著。但2018年受美欧等国家投资保护主义升温影响，中国对发达国家特别是对美投资大幅下滑，而且近期很难转变。面对这种形势，中资企业要增加对南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非洲、俄罗斯等其他地区和国家的投资，这些地区存在巨大的潜力。尽管如此，对发达国家投资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以美国为例，美国对绿地投资是持欢迎态度的。少量参股仅、合作式并购等都可增大并购的可行性。
此外，2019年，在现有对外投资政策体系基础上，特别要强调以市场为基础，以地方为主，以民营企业为主体。2018年，地方对外投资已占全国69.2%;2011年尚不足两成。同年，非公经济对外投资占总额57.4%，比上年上升8.4个百分点。许多民营企业对对外投资呈现出极大的首创性。例如，中北公司在尼日利亚进行了一系列矿山、钢厂收购，并最终在尼日利亚建立了占地40平方公里的自贸区，受到中尼两国政府的全力支持。
加大鼓励民营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投资。对内积极推进改革开放，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对外也应采取相同的方针，以市场为基础决定投资选择。对内肯定、支持民营经济，对外也应支持民营企业国际化发展，在相关政策措施和金融支持的适用上与国企一视同仁。
卢进勇：政府层面，可以借2019年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举办的机遇，对论坛参与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的投资政策、投资项目加强宣传推广，直接推动企业前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投资布局。加大宣传介绍过往的“一带一路”投资项目成果，以便企业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进一步实现发展。另外，要积极探索妥善解决与美国及其他一些国家的贸易摩擦。一个稳定的市场预期将有利于企业作出对外投资决策。原来行之有效的对外投资公共产品还要继续提供，特别是要加强培训。从企业角度来说，要了解和熟悉国家的方针政策和东道国引资政策。
邢厚媛：2019年及今后一段时间对外直接投资合作不需设定快速增长目标，要设定与国际经济大趋势、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相匹配，特别是要与中资企业国际化发展能力相匹配的目标。总之，在防范风险的前提下，推进对外直接投资合作要围绕全面落实党中央、国务院提出的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以“一带一路”建设为统领、以国民经济高质量发展为核心三个方面展开。
赵晋平：商务部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企业对“一带一路”沿线的56个国家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156.4亿美元，同比增长8.9%，占同期总额的13%，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增速高于平均水平。这表明“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为企业开拓投资市场奠定了非常牢固的基础，也是推动2019年中国对外投资合作实现增长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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